我左右是没有死在他怀里,这样真好。
不过,若是可能,真想让这火,把这个混账的世界都全部烧得一干二净才好啊。
☆、归尘位
再次睁开眼睛,看到的是优雅穹顶上一幅华丽的七宝图。
略略冥思片刻,上一刻还恨不得灭掉那伤我至深之世的怒火毫无过渡地就平息下去,那一世的红尘纠葛,好像突然就模糊成了别家的戏台子,远远看过,心中却波澜不惊。
我走出玲珑塔,迎面伫立着一人。
那是一个极其清雅,淡如远山的男子。一袭青衣,及膝碧发悠悠垂下,狭长的眼略略慵懒地半睁着,那双眼睛的色彩尤为奇异,似一汪春水之绿,又偏偏透出天空的湛蓝。
那人翩然倚靠一棵青柳,卓然出世,让人只觉遥不可及,哪怕浩荡红尘亦不能沾染其一分一毫。
如果不是过分熟悉了,我估计会看呆在那里。但凡事总有例外,就好比你妈妈是个惊天动地的美女你也不可能天天看傻不是?因为她是生你养你的人,你从小到大都看着那张脸,一纤一毫,看着它绝代风华然后渐渐衰败,却不会产生距离感。综上所述,对着这张从我第一次睁开眼就日日在我眼前晃的脸,管它再卓然出尘,我也再不可能被它震撼到了。
“师父。”我笑起来唤他,快步迎过去。
“这次历劫一月零一十三天,倒是比上一世多活了不少年。”他淡淡笑着,似蓝似绿的眸子里也尽是笑意。
“我好想你啊师父。”我一下子扑到他身上,把脸埋进他的胸膛。呼吸几口那染着淡淡梓燕花味道的香气,觉得心中安实无比。
我此番下界化作一个名为董虞的凡人,经历多番挣扎苦痛,爱恨别离,实是被折磨得够呛。那飞扬洒脱的董虞,到头来却只是本仙君一个情劫梦。那些几欲将董虞逼得癫狂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,本仙君现在堪堪回想起来,只觉得和其他那些劫数里的故事也是一流,过眼云烟,浮华也短暂。
我生在栖梓山,到今两万三千余岁,却已历了不下百次劫数,其中还十有九次都历的是情劫,还每次都是断袖之情……至今我也不知道师父是怎样想的。
栖梓山是一座新进的灵山,才三万来年月,乃是本仙君的高师湮愔上神亲手择地、开辟而来。神山仙水,灵物丰饶,倒是一座后生可畏后来居上后浪推前浪的好山,又有本仙君高师坐镇,堪堪超过昆仑崆峒,成了这仙庭首屈一指的神山。再说本仙君这位高师,乃是开天辟地不久就存在的上古神祗,据说曾经在仙庭也是混得风生水起一呼百应,虽在三万年前辟了这栖梓山来了个避世隐居,但湮愔之名在仙界至今也仍是如雷贯耳,没有哪个神仙听了敢无动于衷不向这栖梓山方向拜一拜的。
便是因了本仙君有这么个才惊绝艳的师父,又生在长在这样一座神山,是以是一定要比同辈小仙努力一些、优秀一些的。
别人都说我那不食凡尘烟火的美人师父总该是个多么清淡的性子,我看却不然。天知道他是个多么好面子的神仙,在竹桃杏菊梅五大弟子都纵横仙庭之后,还撵驴似的要我成为栖梓山的第六个骄傲。
可怜我现今两万多岁年纪,却足足历了数十道情劫,十数道乱世劫和□□来道盛世劫。要知道我们这些天然生就的仙胎与修炼成仙的凡人不同,两万来岁着实还是个很稚嫩的年纪,哪像我这般已几乎历尽了凡世凡人所有的,但凡有几分看头的世事沧桑。
本仙君的高师,仙庭地位崇高的湮愔上神,此刻正被本仙君八爪鱼似的缠着的美人师父,轻轻揉了揉我的头,以呵气如兰的销魂语调在我耳边说:“去休息一下吧,准备历劫。”
“什么!又要历劫?师父你就放过我吧我才刚回来!”我只觉得一块巨石当头砸下,砸得我眼冒金星。还来?虽然每次历劫都会让我的修为大为精进,但作为凡人在凡世挣扎沉浮一生,每一次对我的小心肝来说都是极大的摧残啊!特别是每次情劫过后我都心力交瘁急需修养啊!
于是本仙君还是死死地扒着本仙君敬爱的师父大人,打定主意不松手,可怜兮兮地冲他眨眼睛。
他亦低头望着我,狭长的美目中流淌微光。然后他伸手按住我的额头,笑道:“在想什么呢六儿,为师就是再怎么无情也舍不得我们六儿又去历情劫啊,六儿每次去历情劫为师都心疼啊。”我实在受不了他这副为老不尊的模样,被他提着领子从他身上下来,又听他缓缓道,“这次是天劫。为师推演你的命数,看出那九天雷劫就在这两天。你也不必担心,凭你的修为,这种雷劫也真是走走过场罢了。”
师父每隔五十年就会为我占一次大命数,三年就会为我算一次小境遇,这个习惯是从我五千岁那天开始的。因的那天本仙君差点化成一堆渣渣,师父说那时真是让他分外心惊。
神族一生下来便是一身神骨岁月长流,几乎都是长寿不老的。可要神仙都是这般不老不死,那仙庭还不得人满为患了不是。于是在神仙漫长的生命里总会历下多番劫数,挨过则飞升高位,挨不过则化为飞灰。
就一般神族来说,常是出生一万年时,五万年时,十万年时和二十万年时会迎来九天雷劫,也称天劫,能从二十万年的天劫中蜕变的神族寥寥无几,如今剩下的都是各族尊神,比如我的师父湮愔,那早已是不伤不灭寿与天齐的身躯。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