身后的热源没一会儿就离开了,有划开水面的声响,杨茹暮转过身,飘在木盆里的杨翊泞果然已经不见了,这间小小的卫生间只剩下他一个人,独自面对着门后的烈火,以及窗外的……
水注?
外面人声鼎沸,他听到傅玖沉稳优雅的嗓音响起,“不太乐观”。
指挥员问:“里头那个姑娘在哪个位置?”
“正三角。”
几个消防员一听都有些发愁,这个位置地震时用来短暂避险简直妙哉,火灾时却不见得有多大优势,更准确的来说,算得上大凶之地。
从建筑力学的角度上说,这地方极有可能因暴力救火而导致局部梁柱不稳,轻则坍塌,重则瓦解。指挥员皱眉沉思,最后还是打算采取稳妥的方式:换减压水枪,先救人再救火。
这办法虽稳妥,实际上根本就是孤注一掷,让消防员不顾生命危险舍己为人,冒的险仔细算起来其实并不值。
但几个消防员想想刚才傅玖那点豁出去的魄力,觉得身为人民公仆的自己略显羞愧,各自呼呼提了几口气,扶着升降梯就打算上去。
还是太慢了。傅玖将手上的杨翊泞交给一旁的民警,撩起袖口也跟了上去。
指挥员这时正在采取双管齐下的方式,从另一面绕过来的高压管倒垂着往下喷。
与大气压相通的对流助长了火势,一大团灰白色的烟雾从洞开的窗口出来,模糊了所有人的视角。
一个消防员喊道:“妹子,你在吗?吱个声,喂……”。
杨茹暮听到呼喊,刚要起身,一大块断裂的支架咔嚓一声倒在他面前,很快噌得筑起一面火墙,溅起的火花朝他的方向飞过来,杨茹暮咬牙支着手朝门的方向退去,一个坚锐的东西磕到了他的手臂,他惊恐地缩回手朝后一看——
一个制成蝴蝶模样的微型机器,烧得残缺的翅膀外覆盖着的松木掉了下来,露出里头的翼形金属机械,原本是腹部的地方空荡荡的,很难想象这样的位置,怎么藏得下东西?
有火星掉进了浴缸的水池里,在水面上啾啾地迸发着化学反应,橙红色固体颗粒析了出来,又很快消失了。
一切都发生的悄无声息。
杨茹暮握紧这只机械蝶,闭着眼喘息。
傅玖的声音透过火焰传过来,“你要是死了,杨翊泞我烧给你。”这个声音实在离得太近了,似乎就在那面火墙背后,杨茹暮眨了眨晦涩的双眼,想说什么,张了张口,又猛地闭上。
“往左走,相信我”,傅玖一双眼似乎能穿透所有的障碍物,他好像笃定对方一定听得见,“你信我”,再次开口时他的语调里有几不可闻的无奈。
杨茹暮向左跨了一步,“别停,一直往前。”傅玖在另一面镇定自如地说。
再走几步就是那面封死了的火柱,杨茹暮犹豫地停下,那边傅玖突然说,“……先别动,你闭上眼”。
杨茹暮没说话,他把原本被迫眯着的眼撑开,好像要看清所有的迷雾,以及总是在绝望里施恩于他的那个人。
然后他看到一只手从火中伸过来,朝他敞开手掌,“把手给我”。
傅玖如是说。
这个人的衣袖被翻腾着的火海涂惹上象征死亡的花纹,手臂上的皮肤也被烫出了几个大泡状的烧伤。
傅玖做这么多,是把他当作温瑜么?
杨茹暮眼眶湿润,小心翼翼将手靠了上去。
一阵大力通过他的手传递过来,傅玖将他从火里拉了出来。
一切都发生在似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毫秒之中。
穿过火焰的一刹那杨茹暮想了很多事情。
火这种东西到底是什么?它内焰外焰相差多少度?它每秒的流动速度换算成时间该怎么计算?它某一时刻的绝对低温领域又在哪里?
这些他统统都不知道,但是有人知道。
温瑜说过:傅玖就是个怪物!
☆、第 13 章
随着调查的深入,居民区的火灾从原本的意外事故,升级到了故意纵火罪。
真是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。
陶厉笘头疼地坐在办公室翻看卷宗,姜冼被他拷在一条简陋的办公椅上,距离无罪释放还差2分钟。
姜冼无聊地吹起口哨。
“终于等到你,还好我没放弃……”
陶厉笘抓起手头的笔筒就朝这个不省事的家伙劈头盖脸地砸过去。
姜冼顿时火冒三丈,“陶厉笘!我早就不是你的兵了在我面前警告你少摆那套部队里的威风!”
“够了!”,陶厉笘大吼了一声,刚进门的女警吓得倒退两步,一溜烟跑了,有不少好事的同事透过门缝往这边张望,陶厉笘揉着眉心将门锁上。
“如你所愿”,姜冼黑着脸闭嘴。
十年前的他们都还年少气盛。
那时候姜冼还太稚嫩,十七岁的少年郎,内心世界是浪漫而又天真的,于是理所当然地被姜燮牢牢抓在手心,动弹不得。有着这样一个从小做着军梦的父亲不知道算不算件幸事,反正姜冼是醉了!他天生一把懒骨头,呼吸都嫌肺疼,可姜燮却异想天开地要将他训练成一块钢铁。
他愤怒过,反抗过,最终还是没逃过服兵役的倒霉命。